一直到最后一集,《漫长的季节》才终于落下了一场大雪。
雪花飘落,往事也闪回在眼前,正当壮年的王响、龚彪、马德胜,年轻而脆弱的王阳、沈默……迎接他们的是暗流汹涌的时代创伤,是个人命运的跌宕波澜,但走过之后,终究只能留下一句,“往前看,不要回头”。
而这,也是让无数观众感慨“封神”的一幕。
(相关资料图)
《漫长的季节》并不长,这这部12集短剧讲述了一个以悬疑为外壳,以命运为内核的故事,高超的叙事、巧妙的剪辑、个性的配乐、生动的演技,无不让人沉醉其中。
对于主创团队的匠心,观众也给出了热烈的反馈:自以9.0的超高分在豆瓣开分以来,该剧到收官时的评分已经涨至9.5,成为近五年来评分最高的国产剧,78.6%的观众为它打出了五星好评,而四星以下评分人数仅有3.3%。
而在我们看来,《漫长的季节》更为可贵之处可能在于它选择站在中老年的视角去讲述人生,将悬疑不动声色地置于日常生活,让人品出了国产剧市场久违的文学性与艺术性。
它的好,值得细品。
(以下有少量剧透……请酌情阅读哦!)
三年前,导演辛爽凭借《隐秘的角落》一战成名,南方小城潮湿浓烈的氛围,独具品味和个性的配乐,以及丰富的隐喻和细节,都让观众欲罢不能。
《漫长的季节》中,那种标志性的配乐和镜头语言依然熟悉,但导演辛爽想要探索的显然更多。无论是三条时间线的衔接方式,还是赋予东北深秋金黄的主色调,《漫长的季节》在视听语言上的创新与创造,都相较前作更为升级。
和很多的悬疑剧一样,《漫长的季节》将1990至2000年代的东北作为主要的故事发生地,在虚构的东北工业城市“桦林”,一起碎尸案影响了一群人,1997年、1998年以及2016年三条时间线也由此彼此交织。
然而,面对熟悉的设定,剧集却没有停留在以往东北悬疑剧对苍茫的雪景、破败的城市的描摹,而是将故事置于一个明晃晃的秋天,无论是向阳的玉米地,还是联排的红砖房,都营造出了一种新鲜而又迷人的氛围——那是普通人也能共情的1990年代,老旧,却也不失亮色,不失温情。
制片人卢静曾透露,剧集开拍前主创团队就明确,诸如大雪等观众熟悉的“东北符号”都不能要;而身为东北人的导演辛爽也承认,自己一开始就想拍摄一个“有四季的东北”,“那里也可以五光十色,天也可以很晴朗,大家都积极地生活着”。
这份用心,观众也感受到了。正是在这个明亮而非肃杀的东北语境下,观众慢悠悠地进入了王响、龚彪、马德胜三个小老头儿富有生机的生活日常:他们似乎有天然的幽默感,哪怕遭遇了生活中巨大的挫折,依然能把沉重轻轻吐出,笑对苦难。
以范伟扮演的王响为例,1998年的他是和桦钢厂的火车头司机,他爱桦钢,始终带着点老式的主人翁意识。然而他并没有意识到,生活的突变近在眼前:妻子被拖欠的心脏支架报销款,已然暗示了工厂的每况愈下;被告知自己成了第一批下岗名单上的人员时,他一度期待能通过“破案”或拿捏厂长的小辫子挽救自己的职业生涯;可正义感让他丢了工作,没过多久,高中毕业的儿子王阳(刘轶铁 饰)又突然溺亡……
而到了2016年,王响是两鬓斑白的出租车司机,和收养的小儿子王北(史彭元 饰)相依为命,每每对着空荡荡的屋子,他总是忍不住想起天人永隔的妻儿,直到有一天,他认定“那个人”又出现了……
《漫长的季节》并没有“贴心地”为观众标注出不同的时间线,但不同时间线的切换却又是如此流畅:王响依然有着利落的嘴皮子,但一举一动间的小心谨慎,证明了他被命运磋磨后的无奈苦痛。
同样,秦昊扮演的龚彪,陈明昊扮演的马德胜,他们原本都是各自领域的天之骄子,但在2016年的镜头里,一个成了大腹便便又缺心眼的出租车司机,一个在舞厅里跳拉丁舞打发时光。不需要更多解释,生活的巨变从他们的外形就能看出痕迹。
再加上1997年时,还非常年轻的沈默(李庚希 饰)、王阳、傅卫军(蒋奇明 饰),流畅的镜头、出神入化的转场,让观众一步步走进他们的故事,感受到一种不动声色的惊悚:分明上一秒王阳还站在阳光下感受着对女孩的初次心动,下一秒他浑身湿漉,在黑沉沉的夜色中眼神惶恐……可以说,《漫长的季节》不同人物在青年、中年、老年三种状态,细腻书写出了属于生活本身的“冷峻”。
碎尸案的受害者是谁?谁是凶手?王阳为何身亡?
既然是悬疑主题,《漫长的季节》自然布下了很多钩子,吸引着观众往下看。但随着剧情的推进,尤其是当谜底以一种意料之外、情理之中的方式解开时,让观众抓心挠肺的还是人与生活本身——
无论是困在儿子的死亡中的王响,还是人到中年依然浑浑噩噩的龚彪,又或是始终难忘心中正义的马德胜,他们都有过自己的黄金年代,却也都沦为世俗意义上的“失败者”。
在时代的洪流中,他们显得那样笨拙,却又那样真诚——当三个小老头气喘吁吁地组成“追凶三人组”,观众看到的是他们各自未能完成心结,比如因儿子之死留下的心结,比如对过往人生的追寻,比如对正义的向往。他们对这起凶案的执着,实际也是叩问观众:面对苦痛,你会选择往前看,还是停下来?
还是往前看吧。
往前看,才能继续走下去。
想通了这些,王响才会在出租车上为决定离开的李巧云(刘琳 饰)送上祝福。他用“我有一个朋友”的方式道出了自己的心里话,那束“勿忘我”让人无比感叹命运和造化弄人。
而看似浑浑噩噩的龚彪,在决定净身出户的那一刻,有了这辈子“如梦”的感慨。无论是放飞了自己所有的鸽子,还是在出租车上听到了不知真假的中奖彩票号码,又或是被大卡车撞飞后脸上离奇的微笑,从某种意义上说,放不下过去的他用另一种方式“往前走”了。
还有自认“有些事我忘不了”的马德胜,明明中了风还要一字一句说出推理,最终像孩子一样泪流满面,“这案子是不是破了?”案子不破,他的人生,就无法翻开新的篇章,哪怕这篇章的最后是死亡。
同样,剧中年轻一代的悲剧命运,也在呼应“向前看”还是“停下来”的主题。从小在极端环境中长大的沈默(李庚希 饰)不断遭遇悲剧,无数的恶念将她紧紧束缚,阻断了她每一次试图向前看的可能,几个年轻人的命运也由此跌入深渊,令人扼腕。
从这个角度上说,《漫长的季节》的意蕴绵长,还在于它真正站在人生后半程回望,让人在大哭一场后留下了温暖的鼓励:命运跌宕,痛苦漫长,唯一的自救就是咬牙向前,把这悲欣交集的日子,继续走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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